继去年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后在线实盘配资，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近年来，“内卷式”竞争成为经济领域的高频词汇。这种现象不仅困扰企业，也对地方政府的经济治理提出了严峻挑战。从企业间的价格战到地方政府间的招商引资竞赛，资源浪费、市场秩序混乱、发展质量下降的现象屡见不鲜。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提到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时说，加快建立健全基础制度规则，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市场准入退出、要素配置等方面制约经济循环的卡点堵点，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这更加表明，破解“内卷式”竞争迫在眉睫。
“内卷式”竞争的形成背后是多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既有企业的短期逐利行为，也有地方政府政绩导向下的结构性问题。亟待从现实问题出发，分析“内卷式”竞争的表现与根源，探讨企业与地方政府在解决这一问题中应承担的具体责任和解决思路，为构建更加健康的市场竞争环境提供可行方案。
经济领域的突出表现
“内卷式”竞争，指的是在有限资源下，市场主体为争夺份额而陷入低效、重复甚至恶性竞争的状态，这种现象在当前部分经济领域表现得尤为突出。
（一）企业层面
一是价格战泛滥，破坏市场秩序。许多企业为了争夺市场份额，不惜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投放产品，从而引发价格战。这种行为虽然在短期内可能带来销量增长，但长期来看却严重破坏了行业利润空间，甚至导致技术创新停滞。例如，在家电、餐饮、出行等领域，企业间的价格竞争已从正常的市场行为演变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性循环。
二是产能过剩与同质化竞争。在部分行业，企业盲目扩张产能，而忽视市场需求的变化，从而导致供过于求。例如，在钢铁、水泥等传统重工业领域，产能过剩的问题由来已久，企业间为争夺有限的市场空间继续压缩成本，进一步拉低了行业整体发展水平。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新能源汽车、光伏等新兴产业中，部分企业为了抢占市场，忽视技术研发，产品高度同质化，难以形成核心竞争力。
三是过度依赖营销，忽视产品质量。一些企业将大量资源用于广告投放、渠道扩张等非生产性环节，通过“烧钱”获取用户，却忽视了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的提升。这种短视行为不仅浪费了社会资源，也损害了消费者的长远利益，最终使行业整体陷入低效发展的泥沼。
（二）地方政府层面
一是低水平招商引资竞赛。在政绩考核的压力下，部分地方政府片面追求投资规模和GDP增长，竞相以政策优惠吸引企业落地。例如，某些地方政府通过大幅度减免税收、提供廉价土地等方式“抢企业”，短期内可能带来经济数据的增长，但长期来看却可能导致公共资源的浪费，甚至引发区域间的恶性竞争。
二是产业同构问题突出。为了追求“看得见”的经济成果，地方政府往往倾向于发展短期回报快的产业，导致区域间产业结构趋同。例如，在部分制造业领域，多个城市同时布局相似的项目，结果是供给远超需求，企业间陷入低价竞争，而地方政府则不得不通过更多政策优惠来“保企业”。
三是监管缺位助推无序竞争。在一些地方，政府对市场的监管力度不足，对企业的违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动放松监管以吸引投资。这种行为不仅破坏了市场公平，也助长了部分企业的投机行为，进一步加剧了行业内的无序竞争。
可见，“内卷式”竞争的根源既有市场主体的短视行为，也有制度设计上的缺陷，包括企业层面的短期利益驱动和地方政府层面的政绩导向失衡。在高度竞争的市场环境中，企业往往更关注短期的市场占有率和销售额，而忽视长期发展的战略规划。此外，资本市场对企业的短期业绩要求，也进一步助长了这种行为。
长期以来，地方政府的经济工作主要以GDP增速为核心考核指标，这使得地方政府倾向于追求短期的经济增长，而忽视了经济结构的优化和长期可持续发展；市场与制度层面的监管与协调机制欠缺。在某些领域，市场准入门槛较低，导致大量企业涌入，竞争过于激烈。同时，行业监管和区域协调机制的缺失，使得市场行为缺乏规范，进一步加剧了“内卷式”竞争。
从制度层面和行为层面入手
要摆脱这一困境，需从上述两者的角色与责任出发，厘清问题根源。地方政府急需在破解“内卷式”竞争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政策制定和执行直接影响市场环境的公平性和健康性。
为此，急需以破局“内卷式”竞争为抓手，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在统一大市场建设中拉升高治理竞争的水位线，更好强化有为政府助力有效市场的功能。
当然，企业在竞争中扮演着直接的实施者角色。在市场压力下，企业更倾向于通过价格战、低成本扩张来争夺市场，而很少关注技术研发、产品创新等长期发展路径。这种行为不仅破坏了市场秩序，也使得企业自身陷入发展困局。更为严重的是，部分企业为了追求短期利益，不惜牺牲社会责任，如逃避环保义务、压低员工福利等。这种行为不仅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也进一步加剧了行业间的恶性循环。
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必须从制度层面和行为层面入手，推动企业与地方政府共同转变发展思路，实现协同治理。
地方政府未来应作出以下调整：第一，优化政绩考核机制。将地方官员的考核重点从“GDP增速”转向“经济质量”和“绿色发展”。通过更科学的考核指标，引导地方政府注重优化产业布局、提升区域协调性。第二，加强区域协调机制。建立跨区域的产业协同发展平台，明确不同区域的产业分工，避免重复建设和无序竞争。例如，在某些高耗能行业，可以通过区域间联动，合理配置产能，避免资源浪费。第三，完善市场监管与执法。加强对企业间不正当竞争行为的监管，严厉打击恶性价格战、虚假宣传等行为。同时，对地方政府的不规范招商行为进行约束，切断“政策洼地”带来的恶性竞争。
同时，企业自身转型亦不可或缺：第一，提升创新能力。企业应将更多资源投入技术研发和产品升级上，以创新驱动竞争力，而非依赖价格战或低成本扩张。第二，加强合规经营。企业应增强社会责任意识，严格遵守环保、安全等法律法规，树立良好的市场形象。第三，探索合作共赢模式。在市场竞争中，企业可以尝试通过联盟、联合研发等方式实现共赢。例如，在某些技术壁垒较高的行业，企业间的合作不仅可以减少内耗，还能提升整体竞争力。
政企协同综合治理“内卷式”竞争。“内卷式”竞争的背后，是企业与地方政府在发展理念上的偏差。政府应力争为企业创造公平、规范的政策制度环境，企业也需要及时转变发展思路，摆脱短视行为，共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例如，在某些试点区域，可以由政府牵头建立“产业创新基金”，引导企业加大研发投入。抑或通过建立产业联盟，推动企业间的良性竞争和协作，从而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唯有如此，才能让市场主体尽早摆脱内卷怪圈，在高质量发展道路上持续迸发创新活力。
（作者系南开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主任、法学院副院长，数字经济交叉科学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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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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